靖康之变的梦魇驾临在华夏地面上五色电影,仿佛东说念主东说念主都在与死神竞走。
靖康二年(1127)八月,身在青州的李清照,听闻丈夫赵明诚已被任命为江宁知府兼江东经制副使,便入部属手准备南下。
打理行李时,44岁的李清护士着屋内那些付出无数心血网罗得来的金石字画,只可忍痛弃取。她先去掉印本较多的竹帛、有多幅存世的画作以及无款识的古物,再去掉国子监所刻印的官方竹帛、画工较为平常的画以及太过千里重的古物。
经由几番割舍,佳耦二东说念主保藏的金石字画还剩下15车。随后,李清照怀着家国之痛,带着这些崇尚,加入南渡避祸的戎行中。十二月,青州沦陷,夫妇二东说念主在青州的十余间住屋毁于战火,屋中余下金石字画被焚。
第二年,李清照与赵明诚在建康(今江苏南京)重逢,惊魂甫定。这首《添字丑奴儿》爽快作于此时:
窗前谁种芭蕉树?阴满中庭。阴满中庭。叶叶心心,舒卷过剩情。
伤心枕上三更雨,点滴霖霪。点滴霖霪。愁损北东说念主,不惯起来听。
初到南边的李清照转折难眠,深夜望着窗外雨打芭蕉,流表示飘泊沦陷之感。扎根于南边的芭蕉有雨露的滋养,失去故土的北东说念主却四海为家。巨变的期间中,论千论万南下遁迹的北东说念主,迎来了他们被扯破的后半生,感伤时世的词东说念主们,记叙着这段笨重的南渡之途。
▲李清照画像。图源:积贮
靖康之变后,在期间的裹带下,华夏地区出现了两股大规模的侨民。
一是金东说念主免强下的北迁。金兵铁骑踏破汴梁,俘虏徽宗、钦宗北上,同期被俘的还有北宋的后妃、宗室、官员,以及华夏的工匠、医官、乐师、内侍、僧说念、奴婢等,约10万东说念主(一说20万东说念主)。这批一火国之俘的遇到目不忍视,许多东说念主死于中途上,荣幸辞世到达朔方苦寒之地,也多被凌辱、贱卖。
二是无数东说念主口随宋室南迁,史称“建炎南渡”。建炎(1127-1130),是宋高宗赵构建造南宋后聘任的第一个年号。宋高宗在南京应天府(今河南商丘)仓促即位,一时难以反抗金兵的蛮横攻势,只好收敛南逃,最终退往江南。
眼看着新皇帝都成“赵跑跑”了,朔方的官员、缙绅也纷纷拖家带口向南迁移,老平民也随着跑,“从者如归市”,“携幼扶老相属于说念”。
建炎南渡,是中国古代史上要紧的东说念主口迁移事件之一,但这次移动,王人备是一次苦楚的逃逸。
当金兵追至瓜洲渡口时,还有十余万南渡平民来不足渡江,为了规避金东说念主的屠杀,近一半的平民坠江而死。江上的船夫也很不厚说念,趁机赚取暴利,向渡江的东说念主收取用度,渡一东说念主必须浮滥金一两。
其时有官员上疏说:“车驾仓皇渡江,士医师并其家属、禁卫五军、百司东说念主吏老幼等随从不足,或遇贼,或溺江,或被虏,恸哭之声,震于旷野,嗟怨之声,殆不胜闻。”
许多官员家属尚且不可跟从皇帝南迁,固然有更多匹夫匹妇匹夫平民悄无声气地吞并于南渡之途。
有“词俊”之名的朱敦儒,是这趟悲惨旅程中的走时儿,他在劫难之后活了下来,但南渡,改革了他的东说念主生。
朱敦儒,字希真,洛阳东说念主,《宋史》评价其“志行合法,虽为布衣,而有朝野之望”,彰显了他在靖康之变前的名士风韵。
早年的朱敦儒袭取着一个原则,那就是,坚强不仕进。朝廷征召他到京师,朱敦儒谢却说念:“我有麋鹿的性格,自是心爱闲旷之境,爵禄非我所愿也。”
朱敦儒的《鹧鸪天·西都作》,说的就是他在洛阳隐居时辞官不就的生计立场:
我是清都山水郎,天教分付与疏狂。曾批给雨支云券,累上留云借月章。
诗万首,酒千觞。几曾着眼看侯王?玉楼金阙慵归去,且插梅花醉洛阳。
靖康之变前,朱敦儒虽为一介布衣,但凭借独处才学,过着风致雅士的生计,逐日诗酒相伴,狎妓冶游,何曾看贵爵一眼?直到靖康之变击碎了朱敦儒的名士梦,让他从插梅醉酒的生计中澄莹过来。
高跟美女靖康元年(1126)十一月,金兵伏击洛阳,朱敦儒打理行囊,往南遁迹,一齐上唯一头顶飞过的孤雁随同他(“旅雁向南飞,风雨群相失”),但大雁不外是飞往南边过冬,而朱敦儒此去可就“云海茫茫无处归”了。更可悲的是,也曾的“清都山水郎”因为莫得有职有权,只可混在普通老平民之中,一齐亲眼目睹无数家庭世态炎凉的惨事。
寻常平民就算死于说念旁也无东说念主问津,朱敦儒却以词东说念主身份留住了南渡的踪迹,也恰是在南渡途中,朱敦儒的词风发生了剧烈变化。
凭证朱敦儒本东说念主的作品和相关史料分析,他南下的蹊径,大致上是从洛阳走水路,经由淮阴、建康,入鄱阳湖,至江西,在洪州(今江西南昌)片时停留时,受洪州知州胡直儒之邀,一同裁剪已故词东说念主黄庭坚的《豫章黄先生文集》。但没过几天安静日子,金兵就杀到了洪州,朱敦儒只好不竭南逃,一齐翻越了大庾岭,到达岭南。
这一齐,朱敦儒可谓地广人稀,和他相同滑落东说念主生低谷的大有东说念主在。流寓南边时刻,朱敦儒在一个西风孤寂的秋夜,听到了知名艺东说念主李师师的歌声,写下这首《鹧鸪天·唱得戏班旷世声》:
唱得戏班旷世声。前朝惟数李夫东说念主。自从惊破霓裳后,楚秦吴歌扇里新。
秦嶂雁,越溪砧。西风北客两回荡。尊前忽听其时曲,侧帽停杯泪满巾。
李师师成名于宋徽宗在位时,不仅和周邦彦、晁冲之等文东说念主有斗争,就连宋徽宗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,屡次微服私访,与她幽会。民间传言,李师师得势时,曾被召到宫中,封为“瀛国夫东说念主”,是以文东说念主们敬称她为“李夫东说念主”。
昔日色艺轶群的好意思东说念主,到了北宋覆一火前夜一经年长色衰。靖康元年,金兵进围开封,北宋朝廷为了与金东说念主议和,鼎力搜括京城的大族大户,李师师遭到抄家,多年来赚得的家财被籍没。北宋衰一火后,李师师早已告别芳华妙龄,倒是免于被俘北上,关联词,失去财产的她只可流荡南边,卖艺为生。
后世提及李师师,有东说念主会把她和宋徽宗的昏暴荒淫研讨起来。但与李师师同是海角腐烂东说念主的朱敦儒知说念,丢江山的东说念主是宋徽宗,李师师和万千南渡平民相同,仅仅期间的受害者斥逐,故此,朱敦儒终点怜悯这位名动前朝的李夫东说念主。
▲《水浒传》中的李师师。图源:影视剧照
朱敦儒如落叶回荡五色电影,一齐南下,来到岭南的泷州(今广州罗定)暂住下来。朱敦儒居岭南三年,去国离乡的缅怀和百孔千疮的道路,绝对改革了他的心思,他不再幼年青率,而是变得千里郁悲凉。这首《雨中花·岭南作》表达了朱敦儒在靖康之变前后的不同神色:
祖国当年满足,射麋上苑,走马长楸。对葱葱佳气,赤县神州。好景何曾虚过,胜友是处相留。向伊川雪夜,洛浦花朝,占断狂游。
胡尘卷地,南走炎荒,曳裾强学应刘。空漫说、螭蟠龙卧,谁取封侯。塞雁年年北去,蛮江日日西流。此生老矣,除非春梦,重到东周。
朱敦儒往时在生他养他的洛阳,是个出尽风头的狂游才子,可如今南渡,他只可像汉末的应玚、应璩兄弟和刘桢相同,过着寄东说念主篱下的生计,可能唯一在梦里才气回到我方的故我,即曾为东周王城的洛阳。
当年阿谁“几曾着眼看侯王”的名士,不宁肯就此千里沦,尤其是在南渡途中看到许多无辜平民的遇到后,他终于一改心志,想要仕进了。
实质上,领着皇粮的“公事员”在南渡途中的日子也不好过,陈与义的阅历即是一个例子。
作为两宋之交的了得诗东说念主,陈与义存诗600首,为江西诗派三宗(另外两宗为黄庭坚、陈师说念)之一,又与朱敦儒同列洛中八俊,堪称“诗俊”,词亦甚佳。
靖康之变时,陈与义正在离开封不远的陈留监酒税,很快就被卷入南迁的海潮。
陈与义在南渡途中几处遇到金兵,其中有两次几乎丢了性命。
第一次是建炎二年正月,陈与义自邓州前去房州,遇到金东说念主追击,陈与义惊恐万分,急忙躲入山中,他嗅觉金东说念主的铁马就在背后驰骋,能否百死一世的确是豪厘之间的事情;第二次是在建炎三年五月,陈与义为避金兵入洞庭湖,经由洞庭湖中的君山时,见金兵紧追不舍,不敢停留片晌。
一齐上,陈与义不敢走正途,只可走山野间的小径,因为这是金东说念主的精骑难以踏足的所在。比及解脱金兵,到达安全地点后,陈与义不禁感叹“世纷幸莫及,我麈得常捏”“偷活亦聊尔,难与世东说念主言”,为我方能活下来感到庆幸。
比拟一般的平民,陈与义的衣食比较有保险,是以“未恨乏供给”,最多就是避祸时吃饭难以顾及风韵,只可狼吞虎咽,毕竟“东说念主生骄气一饱多”。
流荡江南的陈与义,和洛阳至交朱敦儒相同,一边回忆早年生计,一边叹气世事变迁。这首《临江仙·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》,即是作于南渡之后:
忆昔午桥桥上饮,坐中多是豪英。长沟流月去无声。杏花疏影里,吹笛到天明。
二十余年如一梦,此身虽在堪惊。闲登小阁看新晴。古今些许事,渔唱起三更。
陈与义在一个夜晚登阁,抚今痛昔,上片回忆当年洛阳群贤毕至的雅会,下片从故梦中惊醒,回到炮火连天的执行,心胸一火国之痛,齰舌古今盛衰更迭。
历代对这首词评价甚高,如明东说念主沈际飞云:“风趣卓绝,腕力排奡,可摩坡仙之垒。流月无声,巧语也;吹笛天明,爽语也;渔唱三更,冷语也。功业则歉,著述自优。”
到南边后,陈与义一度流寓湖南。石榴花洞开的时刻,他看着秀美的红花,想起了汴京的歌舞;端午时节,他将酒洒向桥边,打发江水,比及端午节的夜里将这杯酒送到屈原投水的汨罗江。
建炎三年(1129),陈与义与同乡故交席大光再见于衡山,离别之际,陈与义作《虞好意思东说念主·大光祖席醉中赋瑕瑜句》:
张帆欲去仍搔首,更醉君家酒。吟诗日日待春风,及至桃花开后却急促。
歌声频为行东说念主咽,记著樽前雪。明朝酒醒大江流,满载一船离恨向衡州。
祖席,即饯别的宴席。临别之时,船帆一经高挂起来,乘客却迟疑流连,词东说念主把酒大喊,表达惜别之意。
告别旧友,也告别过往的东说念主生。靖康之变将陈与义的东说念主生割裂成两半,北宋时的他虽幼年景名,却只作念过太常博士之类的闲职,南宋时的他则在屡次避祸后,成为朝中重臣,留住许多伤时感事的文字。
陈与义的诗词作风也在靖康之变后发生了报复,他合计,我方就像阅历了安史之乱的杜甫相同,国破家一火,四处飘摇,于是诗尊杜甫,诗风愈发无际千里郁,如《伤春》《居夷行》《登岳阳楼》等诗都是这一类型的佳作。
▲陈与义画像。图源:积贮
从青州南下与丈夫相会后,李清照订立无法回到当初甘好意思的生计。
早年的李清照,是一个机灵明丽的仙女。她建树书香门第,父亲李格非是“苏门后四学士”之一,母亲王氏是北宋名臣王拱辰的孙女。
仙女时期的李清照便已凭借她的词名动京城,“其时文人莫不击节称赏,未有能说念之者”。作为李易安早期代表作的两阙《如梦令》,恰是她幼年时的游赏之作:
一为《如梦令·昨夜雨疏风骤》:
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用残酒。试问卷帘东说念主,却说念海棠依旧。知否,知否?应是绿肥红瘦。
另一首为《如梦令·常记溪亭日暮》:
常记溪亭日暮,酣醉不知归路。兴尽晚回舟,误入藕花深处。争渡,争渡,惊起一滩鸥鹭。
18岁时,李清照嫁给了大她3岁的太学生赵明诚,尽管其时朝中党争收敛,但志趣迎合的小夫妇,潇洒于鲁莽除外,过着欢然自乐的生计。赵明诚身在官场,夫妇俩时有远隔。此时,李清照就会有些相念念闲愁,如她在《一剪梅·红藕香残玉簟秋》中所写:“此情无计可抛弃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”
夫妇俩有共同的爱好,多年来布衣疏食,用来购买金石字画。赵明诚热衷于金石学,平时为了购得风趣的名东说念主字画、古玩张含韵,不吝拿衣物去典当,偶然在大相国寺旁的市集上买回碑文,还趁便带了些生果回家,李清照就和他一边赏识文物,一边咀嚼果实。他们对金石之物上的古文奇字进行整理、更正,著成《金石录》。
家中藏书丰富,李清照博览群书,追念惊东说念主,平常烹着茶和丈夫打赌,问某典故出自某书、某卷、第几页、第几行,谁答对谁先品茶。二东说念主兴味满满,谁也不甘认输,情到浓时,泼得满屋茶香。
赵明诚平常为太太的才学自叹弗如。有一年重阳佳节,李清照作了知名的《醉花阴·薄雾浓云愁永昼》寄给赵明诚。赵明诚一读,不禁叹赏,又不甘下风,于是韬光用晦,披星戴月整整三日,作了50阙词,和李清照的这首《醉花阴》放在一起,请一又友陆德夫批评。
着力,陆德夫再三品读后,说:“只三句绝佳。”赵明诚问是哪三句。陆德夫答:“莫说念收敛魂,帘卷西风,东说念主比黄花瘦。”这恰是李清照《醉花阴》词中的名句。
李清照伉俪的安逸生计,在靖康之变中中道而止,又在南渡之后,幻灭为泡影。
▲李清照画像。图源:积贮
建炎三年(1129),江南战事又起,赵明诚面临兵变的场面,窝囊为力,弃城而逃。夫妇二东说念主坐船过江时,李清照作《夏季绝句》:“生算作主说念主杰,死亦为鬼雄。于今念念项羽,不愿过江东。”
这首诗平常被合计是李清照讥讽南宋总揽者一味南逃、不念念跳跃而作。也有东说念主合计,性格慷慨的李清照涓滴莫得遮拦对丈夫的失望,是以才写这首诗。还有一种可能,她把南宋皇帝和我住持夫都骂了一顿。赵明诚再莫得契机来解释我方。是年八月,赵明诚感染疟疾,病逝于建康。
李清照生射中最枢纽的伴侣离她而去,把她一个东说念主留在东说念主生地疏的江南。在写给赵明诚的祭文中,李清照写说念:“白昼正中,叹庞翁之机捷。坚城自堕,怜杞妇之悲深。”
庞翁,指襄州居士庞蕴,他听到犬子说“日已中矣,而有蚀也”,自知大限已至,合掌入灭。李清照此处用典,是说赵明诚先己而一火,功垂竹帛,比尚在东说念主世的我方处境更好,缅怀欲绝,纸上谈兵。杞妇,出自杞梁妻哭夫的故事,即孟姜女哭长城的原型,亦表达缅怀之深。
另一个千里重的打击,来自于金石字画的磨灭。
赵明诚病故的这一年,金兵再次南侵,攻入江西。李清照原本野心投奔作念兵部侍郎的妹婿李擢,于是先派两个老管家,将南渡时带来的金石字画运到李擢所在的洪州,可当金兵繁重时,李擢遁走,先运去的部分竹帛文物“遂尽委弃”。
失去丈夫后,李清照为避战乱,几年间独自奔波于浙东诸地,从剡县、台州,再到温州、明州,然后是宋高宗驻跸的越州、杭州。直到绍兴五年(1135)后,李清照才在临安(今浙江杭州)有一块安静的寓居之地。
余下的金石字画,随着李清照腐烂风尘。
途中,有东说念主歪曲李清照所藏的玉壶上有分赐金东说念主的语言,有通敌之嫌,她大为惊愕,野心把家里的古物拿出来,献给朝廷;李清照不敢把太多金石字画留在身边,于是在途经剡县时,寄放在此地,自后官军搜捕兔脱的士兵,把李清照的这批文物搜出来充公,又“十去五六矣”;到越州时,李清照投寄在当地住户钟氏家中,将剩下的五六筐字画砚墨藏在床榻下,躬行看护,没意料还被东说念主偷了。至此,“所谓岿然独存者,乃十去其七八”。
在《金石录后序》中,李清照发出叹伤。难说念天意合计我天禀微薄,不可领有这些珍奇的古物吗?难说念先夫泉下有知,舍不得这些东西,不愿让它们留在东说念主间吗?“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”!
有一年,梅蕊初绽,李清照睹物念念东说念主,想起了已故的赵明诚,作《孤雁儿·藤床纸帐朝眠起》:
藤床纸帐朝眠起,说不尽无佳念念。沈香断续玉炉寒,伴我心扉如水。笛声三弄,梅心惊破,些许春心意。
小风疏雨萧萧地,又催下千行泪。吹箫东说念主去玉楼空,肠断与谁同倚。一枝折得,东说念主间天上,没个东说念主堪寄。
李清照有一次在著述中回忆起当年赌书泼茶的旧事,她说,真但愿大约那样过一辈子。
南渡之后,李清照的词风从簇新俊逸,变为苦楚千里郁。
雷同的报复,常见于南渡词东说念主群体。他们的东说念主生因靖康之变被辨认为两段,前半生生计于北宋,后半生随南宋移动,亲历江山落空,饱经南渡之苦。
词东说念主叶梦得年方弱冠高中进士,后在野为官,“以经术著述,为世宗儒,文字之余,作为歌词,亦妙天下”,词风婉丽。
叶梦得年青时,有一次与同寅出游,在江边遇到一艘满载歌妓的彩船,特意为她们作词,写了一首《贺新郎·睡起流莺语》:
睡起流莺语。掩苍苔、房栊向晚,乱红无数。吹尽残花无东说念观念,惟有垂杨自舞。渐暖霭、初回轻暑。宝扇重寻明月影,暗尘侵、尚有乘鸾女。惊夙怨,遽如许。
江南梦断横江渚。浪黏天、葡萄涨绿,半空烟雨。无尽楼前沧波意,谁采萍花寄取。但怅望、兰舟容与。万里云帆何时到,送孤鸿、目断千山阻。谁为我,唱金缕。
南渡后,叶梦得的词风由早年受贺铸影响,转而倾向苏轼,内容也由风致闲愁转向家国兴一火,如《八声甘州·寿阳楼八公作》,借东晋淝水之战的故事,表达念念古之幽情,忧伤功业之难成:
故都迷岸草,望长淮、依然绕孤城。想乌衣幼年,芝兰秀发,戈戟云横。坐看骄兵南渡,沸浪骇奔鲸。转盼东活水,一顾功成。
千载八公山下,尚断崖草木,遥拥峥嵘。漫云涛空洞,无处问豪英。信劳生、空成今古,笑我来、何事怆遗情?东山老,可堪岁晚,独听桓筝。
另一位词东说念主周紫芝,“少时酷喜小晏(晏几说念)词,故其所作,时有似其体制者”。他的一首《鹧鸪天·极少残红欲尽时》,仿小晏的作风,写得极有田地:
极少残红欲尽时,乍凉秋气满屏帏。梧桐叶上三更雨,叶叶声声是远隔。
调宝瑟,拨金猊,那时同唱鹧鸪词。如今风雨西楼夜,不听清歌也泪垂。
南渡后,周紫芝饱尝流离之苦,遂解脱晏几说念的影子,利己一格。他有一首《潇湘夜雨·濡须对雪》,表达南逃的悲愤之情:
楼上寒深,江边雪满,楚台烟霭空濛。一天飞絮,衰竭点孤篷。似我华颠雪领,浑无定、飘摇孤踪。空凄黯,江天又晚,风袖倚蒙茸。
吾庐,犹铭记,波横素练,玉作念寒峰。更短坡烟竹,声碎玲珑。拟问山阴旧路,家安在、水远山重。渔蓑冷,扁舟梦断,灯暗小窗中。
靖康之变,建炎南渡,些许东说念主的运说念在期间的碾压下貌合心离。
▲客家东说念主五次南迁蹊径图。图源:锦绣东说念主文地舆
两宋之交的医者庄绰目睹南渡之途的惨状,在《鸡肋编》写说念,“自华夏遭胡虏之祸,民东说念主死于兵革水火、疾饥坠压、寒暑力役者,盖已不可胜纪”,到“建炎之后,江、浙、湖、湘、闽、广,西北流寓之东说念主遍满”。
靖康之变后,南渡之客遍布江南。主战或主和,入仕或隐退,豪放或婉约五色电影,词东说念主将作念何采选?他们所依附的南宋朝廷,又将何去何从?